“你这些年都到哪儿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幺儿,你终于回来了!妈妈都没有等到你,妈妈已经走了……”这是一场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重逢。
6月12日上午,在广东省珠海市公安局香洲分局民警的全程陪同下,周国(化名)横跨1000多公里,从珠海乘坐飞机直达贵阳,来到贵阳市公安局白云分局,与失散28年的亲人相拥而泣。 泣不成声的认亲现场令人闻之心碎,更使人感动落泪。促成这场重逢的,是背后珠海市公安局香洲分局与贵阳市公安局白云分局两地公安机关的共同努力,与发挥关键作用的全国“打拐”DNA数据库,但更离不开的,是周家两代人彼此之间从不放弃互相寻找的坚定信念。
家人哭诉:他们说我为了两毛钱把弟弟卖了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国的二哥周林(化名)紧紧拥住周国,久久舍不得松手,“我们之前都害怕人贩子把你拐走,是要把你的器官卖掉……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向妈妈交代了。” 看到自己朝思暮想28年的弟弟,周林哭红了双眼,在松开紧抱弟弟的双手后,转而激动地向民警表示感谢:“我真的很感激公安机关,你们不光帮我们把人找到了,还亲自坐飞机把他送到了我们身边。”
一旁的老父亲周平一边点点头,一边擦拭脸上的泪水,露出欣慰的笑容。为了这一天,他们一家人付出了太多,也等待了太久。周国被拐后,他的母亲因寻亲思虑过度而患病离世,临终前,她仍对小儿子周国的失踪耿耿于怀,再三嘱咐床前的亲人,一定要找到小儿子周国。 而28年来,周林对于当年弟弟被拐卖一事,更是耿耿于怀、悲愧交集。
1993年夏天,家住贵阳市白云区麦架镇麦架村的周林(化名)带着弟弟周国,像往常一样在大坝氟化盐厂附近玩耍。 玩得正起劲的时候,一名身高约有1.7米、带着本地口音的陌生男子渐渐靠近,并向周林打听兄弟俩家中的情况,在得知兄弟俩的父亲是修理自行车的师傅时,男子声称自己有一辆损坏的自行车正好需要找人修理,要求兄弟俩带路。
此时周林8岁,周国仅5岁半,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对陌生人尚无防备之心。出于一片孝心,自以为帮父亲招揽了生意的周林欣然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还没走几步,男子突然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声称自己烟瘾犯了,火柴却正好用光了,于是从兜里掏出了两毛钱,要求周林先到附近的商店替他购买火柴,随后再一同前往兄弟俩的家中。
8岁的周林一心想着要尽快把男子带回家中,为父亲帮补家用,哪里懂得人心险恶,也就同意满足对方的要求,接过对方的两毛钱就径直往商店的方向跑去,留下5岁半的周国在原地等候,不曾想这一转身就是小半辈子,再次相逢已是28年后。 “他们总说我为了两毛钱就把弟弟卖了……这28年来,我一直抬不起头做人,内心很煎熬,很愧疚,始终想起是自己把弟弟弄丢了,觉得自己有罪。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弟弟,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这个家。”8岁那年,不慎将弟弟丢失的周林,也丢失了自己眼中的色彩。
事发后,周林将弟弟失踪的责任独揽,用“罪魁祸首”四个大字铸成枷锁将自己的内心束缚,一夜之间变得乖巧懂事,不敢再给家里增添任何麻烦。可谁曾想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自此,1993年的夏天,周家被拐走了一个孩子,而周家的两个孩子,也丧失了他们的童年。
采血验亲:28年辗转流离DNA数据库助团聚 周国回忆起自己被人贩子拐走后,不得不被迫背井离乡的经历。
当时,人贩子带着他在国内多地流转,最终来到广东普宁,将他卖给如今的养父母一家“收养”。后来,他又跟随养父母移居多地,最终定居于珠海。不同于一些对自身被拐卖的事情毫无记忆的被拐卖儿童,虽然周国被拐卖时仅有5岁半,但他依稀记得自己被人贩子拐走时的场景与片段,只是由于被拐卖时年纪太小,对于自己家住哪里、亲属姓甚名谁等信息还没能形成概念。 十来岁的那年,周国得到了一次回乡认亲的机会。当时,打拐办从广东带走了一批被拐卖儿童,并将这些儿童安置在遵义一家孤儿院内等待亲属前来认亲,周国是这批儿童中的一员。
“当时和我一起等待父母来认亲的小孩有很多。”周国说,“看着身边好几个同伴陆续被亲生父母接走,心里羡慕的不得了。本以为找回父母的希望很大,可是我等啊等,等了足足四年,没有等来一点消息,希望就这样被一点点磨光了。” 无奈之下,周国选择离开了孤儿院。然而,当时作为少年的他,没有独立经济能力,又实在难以忍受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窘迫,只好又回到了养父母的家中,日子一晃,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2011年10月,在周国失踪的第18个年头,位于贵阳市白云区的周平(化名)与李英(化名)夫妇在得知公安部于2009年建立了全国“打拐”DNA数据库后,不禁大喜过望,遂前往贵阳市公安局白云分局报案、采血,怀揣着新的希望再次进入漫长的等待。 2020年2月,始终不愿放弃寻觅亲生父母的周国也来到了珠海市公安局香洲分局明珠派出所进行采血,并在今年2月于全国公安机关查找被拐卖/失踪儿童信息系统中比对出一宗失踪儿童案件。珠海市公安局香洲分局刑侦大队迅速联系到周平,前往周国所在工作单位提取其DNA样本。
因为贵阳、珠海两地使用的DNA试剂盒存在差异等技术问题,无法直接做DNA认定,出于对科学的严谨考量,香洲分局刑侦大队多次联系贵阳警方,方才收集齐周国、周平、李英三人的血样,最终成功比对出周国与父亲周平及母亲李英的亲缘关系。 至此,这个失散了28年的家庭终于要迎来团聚的时刻。
警方呼吁:失踪人员借助科技手段寻回亲人
“我弟弟回来了,再也不会有人说我为了两毛钱把他给卖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可以重新做人了。”周林擦干眼泪,露出淳朴的笑容,与弟弟的重逢,对他来说像是一场灵魂的救赎,“以后,阿国想要什么,全都包在我身上,二哥就算自己饿死,也少不了你一口吃的,这都是二哥欠你的。” 被问及对此次与家人团圆有何感想,周国感慨道:“以前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是被拐卖过来的,现在至少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了,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心里踏实了一些。”
其实对于像周国这种在被拐卖那会已经开始记事的人来说,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有点像影视作品中丧失了记忆的主人翁一样,虽然没有办法说清自己是谁、来自哪里,但又始终觉得周遭的一切是多么的不真实且别扭,脑海中残留的记忆使得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养父母“糊弄”,被拐卖之前的时光仿佛被偷走了一般。即使他们有了新的身份、新的姓名,但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本来不该是这个家庭的孩子,他们本来也不叫现在这个名字,他们身份证、户口本上的信息甚至连出生年月日都不是真实的。 周国早已想不起自己的本名,更一直无法确定自己的真实年龄,养父母给他上户口的时候声称他出生于1989年,如今回到自己原来的户籍所在地贵阳,他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1987年出生的。周国感觉自己不光被拐走了“童年”,就连年龄都被拐走了两岁。
“我的养父母只有一个年纪比自己稍长的亲生女儿,他们对我倒是不错。”周国坦言:“但我心里还是一直感觉怪怪的。去年,我在珠海买房结婚了,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显然,对于与养父母这段本不该存在的亲情,周国或多或少感到无所适从。是该埋怨他们间接造成自己从小被迫与亲生父母失散,还是该感激他们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呢?但正如周国说的那样,“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公安部数据显示,今年初“团圆”行动开展以来,目前已至少寻回失踪被拐儿童1700余名,侦破拐卖儿童积案超90起,抓获拐卖犯罪嫌疑人240余名,各地累计组织认亲近500场。 珠海市公安局香洲分局就此呼吁:免费采血工作不受户籍地域限制,希望尚未采血的失踪被拐人员及其主要亲属,尽快到公安机关免费采血,充分利用科技力量寻回亲人,争取早日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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